20year

宗教與文化如同血與水,在人生當中是不可分的。這幾年來不僅是華人有許多宗教組織的建立,其他的各個少數族裔也不例外,都有以他們的母語為主的組織和宗教活動。雖然當代來自東方的北美第三波移民,人數大受限制,沒有像十九世紀來自歐洲的那麼多,但是相同的,東方人也把自己的信仰帶來了。即使基督宗教本來是歐洲人傳去的,現在卻難於脫離東方的母語。那些在城中區的老教堂,當年也都是各種歐洲族裔所蓋的,也曾經用他們自己的母語宣道和祭祀。語言是表達人們對真理之領會的工具。它必須能直接的,令人滿意的,傳達內心深處的感受。

聖召的路--訪彭保祿神父


徐玉蘭

在羅馬教廷擔任數項要職,並負責「全球海外華人傳教工作」的彭保祿神父,今年八月間到洛杉磯參加于斌樞機主教逝世二十週年紀念大會,並在安養之家小住數日。

彭神父由於工作性質特殊,幾乎經年四海為家。他責任心又重,從不以自身是客,稍作休息。來到洛杉磯將近一個月的日子裡,彭神父忙著奔波於三籓市、聖荷西、橙縣的各教友團體之間,作彌撒、講避靜、探訪、祝聖、參加讀經分享、講道理,協助團體策劃組織和發展,活動排得滿滿的。有幸能遇到彭神父片刻空閒,聽神父聊一會兒,還真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呢!

近年來因為聖職人員的不足,彭保祿神父和大洛杉磯地區的呂吾三神父、張錦泉神父、鄭海康神父、成立了「于斌樞機主教聖召助學金」,正積極推動鼓勵聖召。想到這兒,我一開口,就問了個長問題:「彭神父,我們作教友們的,對於『神父為什麼會當神父?』都很有興趣,您可以從您的聖召開始,談一些有關您的過去和工作嗎?」

一向謙虛和氣的彭神父笑了,他垂目靜默了幾秒鐘,是被話題挑起了一些塵封的往事吧!然後,帶著記憶裡的溫馨和對歲月流逝的感懷,輕輕淡淡地開始述說:

「我做為一個神父的經歷,非常平凡,沒有什麼值得人家知道的]

「小時候,我的家庭算是一個不錯的公教家庭,父母熱心,對神父非常尊敬。我十三歲那年,村裡來了一位新神父,我們家負責全村的一個慶祝會,就在我們家裡舉行。吃飯的時候,新神父握住我的手問我:「喂!你要不要做神父啊?」
我說:「要啊!」
就這樣,以後別人就傳開了,說我將來要做神父。」

彭神父說來輕易平淡,可是當年那句發自十三歲少年,純真、果敢的回應:「要啊!」竟然音色清朗、油然而生地在我心中迴盪不去。多麼大的信德啊!什麼也不問,就這樣接受了!腦海裡,相應著浮起了兩千多年前,瑪利亞領報時的影像。

我貪著繼續聽故事,沒有打斷神父的敘述,他繼續說:
「我進了中學那年,日本剛剛投降,我們教區的修院在一九四六年重開了。不過那年我已經來不及進去,所以我是到了一九四七年才進修院,參加別人已經過了一年的修院課程。」
(哇!一入修院就跳級,好厲害!神父當年,一定是全A+級的學生!)
「一轉眼,我進修院至今已經五十一週年了。」神父說道,又繼續回述當年往事。

「一年一年地過去,當時大陸政治混亂,所以我在汕頭唸了一年小修院,轉到梅縣又唸了一年。後來差不多全國都赤化了,我們的教區就把我們送到香港,香港小修院是我唸的第三個小修院,從那時開始,可以說是比較安定了。小修院唸完,後來我還進了香港的大修院。在大修院,我唸到神學第二年,就開始有進會的欲望。剛好那兩年,來修院講避靜的都是方濟會神父,我也在看方濟會會祖的書籍,對他的生平、言行非常嚮往,所以慢慢地我就決定要參加方濟會。」

 


「那時我還沒唸完神學,因為教區告訴我,如果你唸完神學做了神父,我們就不會准許你進修會。當時他們要求我作個決定;是要留在教區?或者進修會?我想:既然神師覺得進修會為我更好,我就要求准許離開教區、進方濟會初學院。因為當時在東方,中國大陸是進不去了,台灣和香港還沒有初學院,所以他們就把我送到義大利去了。」

「本來修士可以先升神父後才進初學,不過剛好就在那一年,羅馬教廷規定;一個修士,或者是屬於教區,或者是屬於修會,否則不能升神父。我既不屬於教區,又因為還未作初學,也不是方濟會修士,所以就決定先把神學唸完,以後再進初學。初學之後,有小願,但還不能立刻升神父,要發大願後才可以。結果,他們就送我到羅馬繼續深造。」

「在這期間,我們的修會向聖部要求提早核准『寬免三年小願期限』,讓我在一年半後就發大願。結果,在一九六三年四月的一個星期內,也就是四月三日到九日間,我於三日發了大願,隔一天(五日)領五品,再隔一天(七日)領六品,再隔一天(九日)升神父。這算是『速成』的了。不過那時候,我已經三十一歲,不再是小孩子了。」戰亂,流亡使得聖召的路更加長遠艱鉅。回應聖召,要有愈挫愈勇的信德,才能通過這麼多考驗啊!

「升神父的第二年(一九六四年)我考完神學博士,修院送我到美國去唸社會學,拿了碩士學位後,本來應該回新加坡工作,可是他們又把我送到倫敦大學去唸亞洲人類學,拿了個特殊文憑。終於在一九六七年回到東方,正式從事神職服務工作。」
「我的第一個傳教站是新加坡。在新加坡,主教委任我三個工作:
當時的南洋大學天主教同學會神師,
新加坡全國的學生青年會神師,
全新加坡家庭社會運動的華文組神師。

我在那裡工作了五年。就在那時,我們方濟會在香港被政府邀請蓋一所中學(中一至中七),是政府津貼學校。修會需要人,所以就把我從新加坡調回去香港。)
說到這裡,記憶裡的往事,使得神父歉然又安慰的笑了。「新加坡的教友捨不得放人,急得直叫,統統跑去找主教,主教說:我也沒辦法啊!我跟他們會長講過,會長說他們需要人啊!」

「一九七二年我開始在香港負責辦學校,做校監同時也兼課。但是因為以前的三個學位都跟教育沒有關係,而且需要做校長,必須有香港的正式教育學位,所以教了一年書,修會又派我到香港大學去唸教育文憑。花了一年時間,邊教邊讀,把教育文憑拿到了」。
(羨慕極了,彭神父唸什麼都特別快!)

「一九七七年,修會又把我調到台灣去幫助省會長推動聖召的工作。可是不到九個月,羅馬就有委任狀,把我調到羅馬去。」
聽到這裡,我忍不住好奇,打了個岔:羅馬怎麼知道您呢?神父也玩笑地回答:「誰知道,大概有情報局提供情報吧!」
「初到羅馬,我負責兩個工作;
在傳信大學任教:亞洲傳教史。
負責傳信大學中國文化中心的主任:這是專作研究和搜集有關中國當時的資料,協助學生寫博士論文的工作。

一九七九年開始,我也開始主編『中國通訊』季刊,以義大利文、英文、法文三種文字出版,為聖部各個部門及全球研究中國問題中心,提供有關中國社會和教會的一些資料。在這同時,我也擔任過教廷三個部門的顧問工作。」

「一九八一年開始,又接受了新的委任狀,負責『全球海外華人傳教工作』,於是越來越多的時間,用在海外訪問了。」

「為全球海外華人的傳教工作,我在羅馬與聖部、傳信部協調,同時和各不同的教區研究,如果他們教區裡有足夠的華人集中的城市或地區,需要一個華人團體的話,我們將設法替他們找神父,成立組織。一般來說,這種團體的成立,要靠當地教友的要求,教區方面給予支持鼓勵,才能成立。不過很多團體是不需要經過我,自己成立的,我則設法探訪他們。」

「廣泛地說;現在全球特別是東南亞的華人總數約有三千七百萬到四千萬,(不包括香港的六百萬和台灣的兩千多萬),依照當地人口及領洗比例來說,華人教徒可能有一百二十七萬到一百三十萬左右(不包括香港和台灣)有些地方教友很多,例如印度洋區域的模里斯島,一共不到三萬華人,其中兩萬四千多人(80%以上)是天主教徒,但以美國來講就少得太多了,東南亞合起來三千多萬人口,大慨不到七、八十萬教友。過去印支,支那半島、越南、金邊的華人教友,後來都因為移民而減少了。」

彭神父可以談一點工作上的甘苦嗎?
「這份工作比較特別,走遍全球,遇到這麼多團體。不可否認的,每個團體都有一些問題;或是人事問題、或是經濟問題、組織問題、人才問題;你當然會感同身受,希望能夠一起解決這些問題。然而問題又不是你要解決就可以解決的。由這個角度看,就好像聖保祿宗徒所說的:我什麼時候不是跟你們同憂同喜?這是免不了的一種挑戰、打擊。不過,感謝天主,我相信天主給我的安慰,遠比給我的打擊、試探更多。」

「看見各團體同心合力的發展他們的信仰團體,有的地方進步很快,我們常以加拿大多倫多北部史嘉堡的團體為例,在短短的十一年間,從不到三百個登記的教友團體,到今天九千多人,這真是最大的發展。從這個角度看,知道整個團體大家都在努力。再進一步說,就是他們團體裡面很多熱心的教友,他們真是廢寢忘食,為教會作出各種奉獻,各種服務,真是令人感動,給人很好的榜樣。」

「每一個教區的堂區神父們與主教給我們的支持,也是非常令人鼓舞的,比方說;溫哥華、芝加哥、紐約、洛杉磯,我現在還要替芝加哥找一位中國神父,新的樞機主教已兩次給我傳真,叫我替他找人,這些都是令人鼓舞的事,好像羅蘭崗教堂的主任神父紀理恩(Msgr M.Killeen)蒙席,真是對我們關愛備至。」

「在私人方面,我身受各地教友對一個來訪的神父的尊敬、招待、友誼,真使得自己風塵僕僕之苦,一下子就忘掉了。能在教會中與長輩和兄弟姐妹們相聚,大家來互相分享他們的信仰;在他們需要的時候,給他們一些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勵。我常常感覺到付出得太少,收穫得太多,這也使我不停地提醒、激勵自己,要更努力地負起責任,做好這個工作。」

彭神父經年這樣奔波,身體還好嗎?
「根據昨天為我的坐骨神經痛作針灸的醫師說,我的身體大體上還好。這個工作比較需要身體的格外適應;有一次,在三個月份裡,我往返於「四個冬天,五個夏季」的幾個地區,身體上真是不太好受。」

彭保祿神父繼洛杉磯之行,於九月十一日搭機飛往日本、東京。五天後再到新加坡,出席九月十八日到二十三日舉行的「世界華語聖經研討會」。新加坡的教友們,有此機會再與彭神父相聚,一定很高興!此行,彭神父將於十月二日才回到羅馬。

讓我們常在祈禱中,祈求天主特別護佑我們的神師。也多遣送聖神,啟示給更多的智慧勇敢的青年,慷慨回應聖召,讓「海外華人傳教工作」在大家的同心努力下,蓬勃發展。

摘錄自第一期「傳信與關懷」1999年